光头山风景 陶浒 绘

(资料图片)

光头山，位于沣峪口内秦岭分水岭西侧，海拔近3000米，因远观其形酷似人之秃头而得名。初听此名，一般人都会以为山上寸草不生，光秃一片，其实这里虽海拔较高，树木稀少，但杂草仍很繁茂。

去年冬天，光头山下雪了，几位朋友相约去看雾凇雪景。经过艰难跋涉，我们气喘吁吁地登上山顶，近处是冰雪素裹的玉树琼枝，远处是皑皑白雪下的广阔云海，置身其中，天和地都变成了晶莹的世界。除了雪景，云海也以它变幻不定的身影赋予光头山神奇色彩，使其更显得娇媚迷人。人的口鼻呼出的气息和雪一个颜色，眉梢上挂着的霜花和雪一个颜色，望着蓝蓝的天上一朵朵白云飘过，着实让人兴奋不已。

今年初夏，我与友人相约再次亲近光头山。沿着山顶小路前行，扑入眼帘的是一大片高山草甸。由于山风一阵一阵的，云层也是忽大忽小，一片草甸看上去也是忽隐忽现。云层消散的片刻，草甸里立马长满和煦明媚的阳光，挤挤挨挨与各种身材不等、面容各异的不知名的小草或耳鬓厮磨、或叙旧话新，其乐融融的喜活劲儿，令人艳羡。近处怪石嶙峋，远处层峦叠嶂，绝佳的景致，令人感到不论从哪个角度拍照，所拍出的每一张照片哪怕不做任何修饰，也都可以直接做屏幕桌面。身边的游人、友人，纷纷抓住稍纵即逝的机会，进行各种拍照打卡。

草甸的边缘，有高山杜鹃、高山冷杉等草木点缀，视野极为开阔。当时，一丛丛的杜鹃在阳光的撩拨下，有的微微绽开娇羞的笑容，轻启朱唇；有的放肆扭动迷人的身姿，争妍斗奇。勾引得不知疲倦的蜜蜂徜徉其间，贪婪吮吸大自然馈赠的玉液琼浆，尽情赞美生活的明丽芬芳。

同行友人惊异地发现，在这片茂盛的草甸丛里，还夹杂生长着很多野生小香葱，在水嫩滴翠的草甸里，如同一个另类的存在，碧绿中略带沧桑感，浓郁的葱香味儿扑鼻钩涎，惹人心动。她说爬过许多山，还是头一次见到在海拔这么高的地方长着野小香葱。不过从众心理是人的天性，于是有人心里蠢蠢欲动、行动上跃跃欲试，就看谁第一个“吃螃蟹”。此刻我明白，如果有谁抵挡不住这野味的诱惑，第一个开始羞羞答答地放下身段弯腰拔葱，就会很快带动一群人在草甸上大大方方地搜寻“捕猎”对象，最终呈现一片忙碌景象。虽然大家贪欲不强，但只要每人拔一小把带回家尝尝鲜，就会让这里的草甸一片狼藉，给这里本来就非常脆弱的生态链造成极大破坏，说不定会让这里成为名副其实的“光头山”。于是，我及时出面说话了：“这里每生长一棵草都不容易，大家还是忍一忍肚子里的馋虫，让这些野香葱好生隐居吧，说不定再过一段时间，它们也会抽薹孕育并绽放出美丽骄人的葱花呢，毕竟人家找一方净土修行也不容易！”大家打心眼里觉得我说得有道理，就像在亮红灯的马路口，虽然没有车辆通行，但有人主动停止行进，大伙也都不好意思闯红灯了。于是，有人就遗憾地摇摇头给自己也给别人留下一点尊严。

告别野香葱之后，继续往前走。在路的左侧还有一处体量较大、较为狭长的突出岩石，侧面远观像骆驼背上的双峰。走到近处，爬上去可以走到最远端。此时一大团云雾翻滚而来，层层叠叠地包围了这片驼峰岩，一时只闻人声、不见人影，忽而又影影绰绰、山岭现形，一山放过一山拦，宛若仙境。

仙境中，我不由得想起自己第一次来光头山，看到山坡上那几棵孤零零的秦岭松时的情景。

提起松树，人们一般会想起黄山的迎客松，那颀秀、舒展、热情的风姿和挺拔、高大、不屈的神采，不由得想起陈毅元帅的诗：“大雪压青松，青松挺且直。要知松高洁，待到雪化时。”到了光头山，看到山坡的那几棵松树，我完全改变了以往对松树的看法。

我当即指给友人看，并问站在岩石上的友人，你看那山坡上的松树高大挺拔、威武不屈吗？友人看着远处的松树摇了摇头。

的确，山坡上那一棵棵孤零零的松树虽然老态龙钟、身躯矮小，在山风的胁迫下，毫无挺拔威武的气势，倒像是放大版的盆景。但它们一个个时而伸出长长的脖子仰望山顶，时而低头弓背，如尽力攀爬的跋涉者，前仆后继争先恐后，没有一棵倒下。迎接它们的有时是倾盆大雨泼面，有时是烈日暴晒躯体，有时是霜欺雪压头颅，有时是狂风刀刮斧斲周身，有的松树虽遭雷电闪击，没了头颅，被击穿的脖颈黑魆魆的仿佛还冒着青烟，但它的腋下愣是迸出一抹苍翠，绽放出新芽新叶新枝头，“乱云飞渡仍从容”！为了生存，它们或委身于崖畔，有的扎根于石缝，有的混迹于荆棘丛中，有的匍匐于乱石岗内，任风霜沧桑它们的容颜，任岁月扭曲它们的躯干，使得它们的形象虽不能用“岿然屹立”来形容，却可以说个个都是“负势竞上，争高直指”，你能感觉到它们内心有一股不服输的气质！虽然弯着腰，但弯腰的目的不是逆来顺受，而是为了减轻前进的阻力，为尽快冲上前方做暂时的战略调整；虽然低着头，但低头的目的不是为了卑躬屈膝、苟且偷生，而是为了更加挺起胸、抬起头，不趴下！

我告诉友人，看到这些毫不起眼、甚至有点卑微的松树，我首先想到了“顽强”“坚毅”“坚韧不拔”这些词，接着我想到样板戏《沙家浜》里面的著名唱段《要学那泰山顶上一青松》：“那青松……八千里风暴吹不倒，九千个雷霆也难轰，烈日喷炎晒不死，严寒冰雪郁郁葱葱，那青松逢灾受难经磨历劫，伤痕累累瘢迹重重，更显得枝如铁，干如铜，蓬勃旺盛倔强峥嵘……”虽然这些松树没有站在山顶；我耳边也响起陶铸称赞“松树的风格”：“它就不择地势，不畏严寒酷热，随处茁壮地生长起来了。它既不需要谁来施肥，也不需要谁来灌溉。狂风吹不倒它，洪水淹不没它，严寒冻不死它，干旱旱不坏它。”

友人告诉我，看到那一棵棵秦岭松，他终于明白，生活中，低头不可耻，可耻的是有的人面对现实不会低头，一味逞强；弯腰不可怕，可怕的是弯了腰也弯了心，不知如何挺起脊梁。宁折不弯是一种风度、是一种品德，弯而不折、曲而渐进、勇往直前也不失为一种人生的智慧。

此刻，众友人立于山巅谈天说地，我心游万仞，目极八荒，一阵山风裹着花香拂面吻颊，令人顿觉心旷神怡。

关键词： 心旷神怡 层峦叠嶂 跃跃欲试